1862年的時候,這一年馬克思44歲,這一年的他,個人生活再度跌入低谷。
就在不久以前,德國有個人叫福格特,在一些報紙上公開大肆污蔑誹謗馬克思,馬克思本不想還以顏色,奈何這些攻擊在社會上造成了惡劣影響,于是馬克思打算訴諸法院討個公道。但是,法院卻以“罪證不足”剝奪了馬克思的起訴權(quán),馬克思不得不暫時擱下手頭的工作,用文字作為武器來保衛(wèi)自己。
就在這年七月,就在馬克思最困頓的時候,他的朋友,叫拉薩爾,來倫敦馬克思的家中做客,一住就是好幾個星期。當時房東因為馬克思欠下了很多房租,勒令其遷居并扣押了家具和雜物。貴族出身的燕妮為了不讓拉薩爾看出家中的窘境,把所有能當?shù)舻臇|西通通送進了當鋪,布置了一些“表面上的排場”招待拉薩爾。拉薩爾對此毫不知情,在馬克思家里大吃大喝,以至于琳蘅被這位客人的好胃口驚呆了,場面一度非常尷尬。
但是,馬克思對這個學生的態(tài)度很復雜:一方面認可他的革命精神,另一方面又不滿于他喜好賣弄、張狂輕浮的個人性格。馬克思曾評價他道:“他是個專會說漂亮話的人,一個狂妄自大的人?!彪m然拉薩爾當面十分尊敬馬克思,卻時常背后以理論家自居,喜歡聽別人奉承阿諛自己。盡管他在博士期間攻讀黑格爾哲學,但又對黑格爾哲學的認識極為膚淺,經(jīng)常寫一些哲學文章在貴族階級的美酒佳肴中獲得贊賞、得意忘形,而在馬克思看來,這不過是“小學生的作文”,充滿了“夸夸其談的文體和爭強好勝的輕率”。
所以1862年之前,馬克思與拉薩爾之間處于一種微妙的關(guān)系之中,馬克思作為一位受人尊敬的師長,只是從性格和一些事實出發(fā),批評拉薩爾的淺薄和虛榮心。這些批評的言辭有時比較尖銳直率,有時比較婉轉(zhuǎn)溫和,拉薩爾雖然心中不滿,但表面上還能接受。但就在1862年,兩人的關(guān)系徹底破裂了,具體原因有很多,比如馬克思要求拉薩爾幫助出版《政治經(jīng)濟學批判》一書引起的個人糾紛等等,而根本原因在于兩人在指導工人運動理論上的重大分歧。
拉薩爾在馬克思家里吃完飯,用餐巾抹著油膩的嘴巴,隨隨便便,洋洋自得地談到他關(guān)于提高工人階級地位的方案:例如,讓工人向國家借錢,依靠國家的幫助去建立合作社與企業(yè)等等。拉薩爾認為,自己在德國工人群體中享有很高的地位,是“德國工人運動的代表”,又與德國資產(chǎn)階級政要往來甚密,這樣的“天才計劃”一定能夠?qū)崿F(xiàn)。馬克思勸他不要陷入幻想和胡鬧,資產(chǎn)階級國家不可能幫助工人實現(xiàn)這一目標,這不過是“一個開明的波拿巴主義者”的想法,建議他好好讀讀《共產(chǎn)黨宣言》。于是談話氣氛陡然緊張了起來,拉薩爾氣得暴跳如雷,高聲叫嚷,鄰居被馬克思家中鬧出的動靜驚動了,跑來敲門,問燕妮到底發(fā)生了什么事情。后來燕妮在給恩格斯的信中說:“他像風一樣掃過我們的每個房間,我們的鄰居都被這恐怖的聲音嚇壞了?!?
拉薩爾關(guān)于工人運動的主張,簡單說,就是希望資產(chǎn)階級國家政府和工人階級互相理解,互相幫助,工人幫助國家實現(xiàn)帝國的利益,國家?guī)椭と颂岣呱鐣匚?,看上去甜甜蜜蜜、“充滿了快活的空氣”。而拉薩爾在德國工人階級中之所以享有較高的地位,實際上是因為19世紀工人階級普遍文化水平不高,無法分辨不同理論之間的高低優(yōu)劣,只能被一些通俗易懂、充滿美好幻想的思潮所吸引,這樣一來,拉薩爾的觀點就無形中得到了不正當?shù)拇蹬酢?br> 而在馬克思看來,資本家不可能無條件地對工人“發(fā)善心”與讓步,資產(chǎn)階級與無產(chǎn)階級之間的矛盾是不可調(diào)和的,無產(chǎn)階級只有通過革命的方式取得政權(quán),才能實現(xiàn)自己的利益。喜羊羊想與灰太狼交朋友,勸說灰太狼不要進羊村抓羊,這只能是一種天真的幻想。因此馬克思認為,如果德國工人階級信奉拉薩爾主義,并且如果選擇拉薩爾作為自己的領(lǐng)袖,情況就比較危險了。
拉薩爾口中的這位大人物,就是赫赫有名的“鐵血宰相”俾斯麥,我們都知道。只不過,俾斯麥的政治手腕遠比拉薩爾高出許多,他利用與拉薩爾的“表面合作”,既控制了工人運動,又同時約束了自由資產(chǎn)階級,可以說“一石二鳥”。
拉薩爾的背叛行徑和他在全德工人聯(lián)合會中的個人獨裁作風,日益激起有覺悟的工人的不滿,他的個人聲威也在逐漸下降。他對這種狀況感到厭惡和消極,第二年七月干脆扔下了政黨,獨自跑到瑞士休養(yǎng)去了。在瑞士期間,拉薩爾遇到了一位美女,可惜這位美女已有婚約在身,但拉薩爾仍然堅信自己遇到了愛情,對她展開狂熱的追求,甚至與她的未婚夫進行決斗,最終腹部中彈,三天后因搶救無效死于日內(nèi)瓦,年僅39歲。拉薩爾這個人最終為自己的輕狂、好勝與自負付出了生命的代價。
革命運動無兒戲,導師責任重于山。馬克思作為無產(chǎn)階級革命導師,深知革命任務(wù)的復雜與艱巨。他沒有像拉薩爾一樣,一味地嘩眾取寵、賣弄學問,以獲得虛張聲勢的個人滿足,而是堅持革命原則的徹底性,這種徹底性一定程度上是以不太討人喜歡的方式呈現(xiàn)出來的。